第六章:淮南三叛炒股配资官方网
在三国后期,魏、吴两国发生的政变和叛乱数不胜数,而出现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魏、吴两国频繁出现权臣,导致一些忠于皇室的人对专擅朝政的权臣极度不满。但是,这些忠于皇室的人往往都有一定实力,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揭竿而起”。
吴国这边厢刚刚自相残杀完毕,魏国那边厢也在酝酿着一场“政治风波”,并即将掀起一场大规模的叛乱。
危机意识
自从淮南二叛结束后,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就感到恐惧不安,经常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诸葛诞与夏侯玄、邓飏等人的关系非常好,又见王凌、毌丘俭等人先后惨遭灭族,心中对专擅朝政的司马氏非常不满,遂在恐惧不安之中心生反意。
此时,诸葛诞坐镇寿春,他是魏国东线手握重兵的统帅,是当时魏国最有实力反抗司马氏专政的地方将领。
诸葛诞早年是“浮华党”的重要成员,曾经一度与司马师走得很近。由于魏明帝曹叡厌恶“浮华党”沽名钓誉,因此“浮华案”发生后诸葛诞被免官。魏明帝曹叡驾崩后,曹爽辅政专权,从而使诸葛诞得以重用,直接“空降”为扬州刺史。从此,诸葛诞开启了他的仕途辉煌之路,成为镇守一方的地方实力派将领。
司马懿为了对抗曹爽很注意拉拢地方将领,而诸葛诞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也很乐意与这样的托孤重臣交往,一来二往后他们关系日益亲密,后来诸葛诞的长女嫁给了司马懿的第五子司马伷。诸葛诞与司马懿结为儿女亲家后,也颇得司马懿的看重。淮南一叛发生后,司马懿任命诸葛诞为镇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不过,在司马懿去世后,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先后上台掌权,变本加厉威逼曹魏王室,加大力度铲除异己者,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姻亲关系已然不能成为护身符了。所以,诸葛诞产生了狐兔之悲,不得不为他的后路做打算了。
忧虑不安的诸葛诞经常大肆封赏部下,即使有人犯了死罪,他也利用自己的职权干涉司法,往往无罪释放这些死刑犯。
另外,诸葛诞还在淮南地区普施财物以收买人心,厚养心腹亲信以及扬州侠义之士几千人。其实,这样的事儿以前司马师在其父司马懿的支持下曾经做过,他暗中豢养了三千名死士隐藏在洛阳市井之中,后来这些死士在高平陵之变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如今,诸葛诞也这样做,这自然是触犯了司马氏的底线。当然,诸葛诞在淮南地区的所作所为,自然是逃脱不了司马氏的法眼。
司马昭秉持朝政后,害怕四方边镇将领对他有异议,遂心生忧虑之心。贾充见司马昭面有愁容便马上猜出了他的忧虑,建议派遣自己以慰劳将士为由前往各大防区,暗中观察边将们对司马氏秉政的态度。对于这样好的建议,司马昭当然立即应许了。
于是,贾充奉命来到寿春实地观察诸葛诞的态度。当然,对于特使贾充的到来,诸葛诞自然是设宴隆重接待。在宴会上,贾充与诸葛诞谈话时故意把话题引到秉政方面,趁势对诸葛诞说道:“洛阳的士大夫、贤人们都希望皇帝禅让帝位给大将军,这样的消息您是知道的。您以为怎么样呢?”
当然,这是贾充试探诸葛诞的“引言”,想以此引出诸葛诞对司马昭专政的看法。
诸葛诞听了贾充的话后,厉声指责道:“你不是贾豫州(贾逵)的儿子吗?你家世代蒙受魏廷的恩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把皇位禅让给他人的话语呢?如果洛阳城内发生变故,我会为朝廷拼死一搏。”
贾充是原豫州刺史贾逵之子,生于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太和二年(公元228年),贾逵病逝后,年幼的贾充承袭其父阳里亭侯爵位。贾充成年后官拜尚书郎,正式入仕曹魏。贾逵生前是曹魏的忠臣名将,可惜的是其子贾充却是司马家族的爪牙。这些年来,贾充经常为司马氏出谋划策,充当司马氏恶政的马前卒。
贾充听了诸葛诞的指责沉默无语,宴会散席后就离开寿春返回了洛阳。就这样,贾充摸清了诸葛诞的“政治立场”。
所以,贾充一回到洛阳后马上向司马昭汇报了诸葛诞的情况,分析道:“诸葛诞两度驻守扬州,威望、声名一向显著,能得到别人为他拼死效力。我暗中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以及他对淮南地区的军事部署,就知道他一定要反叛的。假如现在征召他回朝,会促使他加速反叛的步伐,但现在反叛祸患小;如果不征召他回朝,他的反叛准备会更加充分,但等到他反叛后再派兵围剿,到时候祸患就大了。”
司马昭听了贾充的分析后,联想到诸葛诞在寿春的所作所为,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司马昭决定采纳贾充的建议逼反诸葛诞。
恰巧,此时司空卢毓病逝,而这为司马昭征召诸葛诞提供了极好的契机。于是,司马昭以此为由让魏帝曹髦下诏征召诸葛诞回朝廷担任司空。
当时,钟会在家守丧,他听闻这个任命消息后大吃一惊,急忙驰马报告司马昭,认为诸葛诞一定不会听从任命,肯定会起兵造反的。司马昭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眼神,答道:“事已至此,不能再追改任命状了。”
按理说,这是朝廷的一个正常的人事任命,诸葛诞是无法拒绝的,除非不应诏起兵造反。司空虽然是“三公”之位,但其时已经属于虚职——有职无权。当然,诸葛诞也明白司马昭是想通过明升暗降的手段解除他的兵权。如果诸葛诞应诏入朝,他势必会失去所有的权力,而到了那种境地后假使他能整日闭门不出饮酒作乐,宣告自己不再过问朝中事务,或许能有个寿终正寝的结局,否则他若再表现出对司马氏一点不满就只能原地等着被宰割了。
诸葛诞接到征召诏令后,就明白他不得不反了。其实,对于这一天的到来,诸葛诞是有思想准备的。在此之前,诸葛诞已经聚集了淮南、淮北各郡县的十几万官兵,再加上扬州新归附的四五万人,手中的兵力已超过了十五万人。最要重要的是,诸葛诞提前筹备了一年的粮食储备。
诸葛诞是宁愿反叛也不愿回朝当一个“摆设”,所以他接诏后立即召集诸将前来议事,宣布举兵讨伐权臣司马昭。
不过,平寇将军庞会和骑督偏将军路蕃听闻诸葛诞要举兵反叛朝廷却并没有前来,而是各自带领部下、随从夺门而出寿春投奔司马昭去了。
当时,扬州刺史是曹魏名将乐进之子乐綝,而诸葛诞一向与乐綝不和,所以诸葛诞认为是乐綝向朝廷打小报告才导致他被征召回朝。于是,诸葛诞率兵出其不意攻杀乐綝,收编其部队。
这一天,是甘露二年(公元257年)五月初五乙亥日。
就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淮南三叛正式开始了。
当然,诸葛诞也非常清楚司马昭的实力,自己以一州之地和十几万人马以及一年粮食储备自然是很难胜过拥有魏国全部资源的司马昭的。所以,诸葛诞有必要请求外援,而蜀国鞭长莫及,只能求救于吴国。
为了表示诚意,诸葛诞先派遣部将朱成带着他的称臣表章去吴国,紧接着又派遣长史吴纲携带他的小儿子诸葛靓到吴国做人质,请求出兵援助。不过,估计诸葛诞自己也想不到,此举保留了他的后代血脉。
吴国得到诸葛诞的称臣表章及人质后喜出望外,这么多年来魏、吴两国战斗不休,而吴国从来没有受降过这么多人数。于是,孙綝派遣全怿、全端、全静、唐咨、王祚等人率领三万人马作为支援先锋部队,秘密与文钦一起去寿春接应诸葛诞。
为了表彰诸葛诞“弃暗投明”,吴国任命诸葛诞为左都护、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晋封寿春侯,给予假节权力。
当然,此时这些官职对诸葛诞来说是虚幻的,吴国的援军才是他真正迫切需要的。
挟天子以令不臣
猝然之间,淮南再次掀起大规模的叛乱。当这个消息传到洛阳后,魏国文武百官震惊。对此,群臣议论纷纷,但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立即出兵讨伐淮南叛军。
诸葛诞突然举兵,实在是在司马昭的意料之中。所以,司马昭接到淮南叛乱的军情后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反正这一天迟早都要来则不如早点来,这样还能最大程度减轻损失。
对于群臣的建议,司马昭胸有成竹地说道:“诸葛诞认为毌丘俭举事轻率急速而导致迅速失败,如今他必然吸取淮南二叛的教训,派人勾结吴寇以作持久之计。这样一来,叛变的规模变大而行动迟缓。所以,我应当与四方将领联合起来,制定全胜之策来制服他。”
于是,司马昭向魏帝曹髦上表,奏道:“过去黥布起兵叛乱,汉高祖御驾亲征;隗嚣乖张违命,光武帝率军西伐;之前当国家出现战事时,我朝烈祖明皇帝(曹叡)也多次御驾亲征,这都是为了振奋士气。如今,国家出现叛乱,陛下应当暂时亲临军旅激励士气,使将士得以借助天子的威名来克敌制胜。现在,我已经下令召集各路军队,可以得到五十万兵力讨贼,以众击寡,将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司马昭这封上奏表面上看处处是为魏国着想,但其实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建议都是从维护司马家族的利益出发的。近段时间以来,魏帝曹髦经常去太学与大儒们辩论,时常流露出中兴曹魏政权的想法,所以司马昭万分防备这个傀儡皇帝,担忧他找准机会突然发难。虽然曹髦手无寸权,但天子的名号还是有很大的号召力的。此前,司马懿父子曾经充分利用天子、皇太后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消除掉了很多实力派政敌。司马家族是靠政变夺权而登上权力之巅的,所以司马昭也怕别人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于是,司马昭挟持天子、皇太后随他一起出征,这样他能得到很多好处:一则皇帝御驾亲征势必能激励士气,司马昭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师讨逆;二则挟持两宫随军出征,杜绝有异心者在后方利用天子、皇太后的名义兴风作浪,解决了后顾之忧。
魏帝曹髦是一个高智商的少年天子,他当然知道司马昭此举的用意。所以,曹髦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迫于形势也不得不违心下诏同意御驾亲征,谁让他是一个有名无权的傀儡皇帝呢!
比起淮南一叛和淮南二叛,淮南三叛的规模前所未有,这是魏国立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叛乱。对于这次叛乱,司马昭不敢丝毫大意,命令青、徐、豫、荆四州紧急征兵并率军前来参与平叛。尽管司马昭已经动用了魏国大多数兵力,但他依然担心兵力不够,又征集了一部分关中兵力赶赴淮北作为游军,随时支援各处。
与此同时,司马昭命令镇南将军王基以豫州刺史身份行使镇东将军的职权,都督扬、豫两州诸军事;命令骠骑将军王昶率领荆州军队占据夹石进逼江陵,牵制吴国朱绩、全熙的兵力,让他们不能往东进军支援诸葛诞;命令兖州刺史州泰奉命率部驰援淮南战场;命令奋武将军石苞奉命统领青州诸军,督率州泰和徐州刺史胡质等部作为游军在寿春外围阻击吴国援军,切断吴军对寿春的援助。
当姜维听闻司马昭调动一部分关中军队东下平叛,觉得魏国关中兵力空虚了,遂乘机再次北伐。于是,姜维率兵进袭秦川(渭水流域),然后率领数万人马出骆谷(今陕西周至县西南),径直扑向沈岭(今陕西周至县南),进逼关中地区。
蜀军抵达沈岭,直接威胁到魏国在关中地区的防御要塞——长城(今陕西周至县南)。此时,长城积囤的粮食很多而守兵甚少,防守力量比较薄弱,所以长城守军探听到姜维率军将至都十分恐慌,担忧抵挡不住蜀军的进攻。
就在这危急时刻,魏国征西将军司马望及时率军从长安增援长城,带兵防御姜维。当时,司马望已经接替陈泰成为魏国西线的最高统帅,所以主将的到来让长城守军士气大振。
姜维见司马望增援长城,知道再不速战速决己方就会粮尽退军,无功而返。于是,姜维每天率军前来挑战,叫喊司马望出来应战。
司马望深得其伯父司马懿防御蜀军的战术——“乌龟战术”,所以任凭蜀军喊破喉咙也没用,始终在城堡里坚守不出。——这种情形简直就是当年司马懿对阵诸葛亮的情景,只不过这场历史戏的角色扮演者不同了——姜维对应诸葛亮,司马望对应司马懿。要知道,当年司马懿就是用“乌龟战术”拖死了诸葛亮。如今,长城的仓库里有的是粮草,而司马望可以慢慢地消耗蜀军。
不久之后,安西将军邓艾听闻姜维征伐关中,也率军从陇右出兵前来相救,驻军长城附近抵御蜀军。
姜维知道邓艾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曾在段谷之战中着了邓艾的道儿,所以他不敢小觑邓艾,便率军前进驻守芒水,依山傍水地安营扎寨与魏军对峙,希冀淮南战场起变化出现对蜀军有利的形势。
司马望和邓艾也依傍渭水结寨扎营,很乐意与蜀军对峙,反正蜀国钱粮少熬不过魏国。
姜维曾经几次率兵下山向魏军挑战,辱骂司马望和邓艾,但对方装聋作哑置之不理,始终坚守营寨不出。姜维无计可施,只能与魏军硬耗着……
话说司马昭安排好各项军事部署后,便亲率十几万中央军从洛阳出发,“挟持”着魏帝曹髦与郭太后一起东征。同时,司马昭的心腹亲信钟会、贾充等人也悉数随军出征,以便出谋划策,充当军事参谋。
这一次,司马昭投入平叛的兵力总计二十六万人,但对外号称五十万人。算上诸葛诞的兵力和吴国援军,三方参战总兵力超过四十万人,其兵力规模远超三国时代任何一次大规模的战役。——即使著名的赤壁之战的参战总兵力规模,也远远少于淮南三叛的。
一时之间,几十万大军云集淮南地区。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战争,寿春之战即将打响了。
寿春大会战
司马昭举倾国之力挟两宫征讨,亲率十几万中央军一路浩浩荡荡向东进军,准备高调镇压淮南叛乱。当大军东进到豫州项城(今河南沈丘)时,司马昭决定把魏帝曹髦和郭太后停留于此地,因为车驾再往前走的话就快要踏进淮南地界了——前线太危险了。对司马昭来说,曹髦和郭太后就是一对无价之宝,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况且项城已经远离洛阳了,司马氏的反对派们再不能借助天子和郭太后的名义在后方掀起任何风浪了。司马昭在项城安顿好曹髦和郭太后后,马上派遣廷尉何桢手持符节出使淮南劝慰叛军将士,宣传朝廷的诛逆赏顺的政策,只要淮南军弃暗投明前来归顺政府,一律既往不咎。
接着,司马昭率军驻扎丘头(今河南沈丘东南),这样既能就近监视魏帝曹髦,又能方便在前线督战指挥各路军队围剿诸葛诞。此时,恰好文钦、唐咨、全怿等人率领吴国三万援军赶来支援诸葛诞。
司马昭见状急忙派遣众将率军迎战,半路拦截,企图阻击吴军进入寿春城。
此时,吴国援军士气极其旺盛。司马昭仓促之间派出的魏军未能成功拦截吴军,反而被吴军击败。魏将李广是一个胆小鬼,见友军败退,吓得不敢下令所部前进,而泰山太守常时却称病不肯为司马昭效力。司马昭听闻后火冒三丈,立即下令收捕李广和常时,将他们两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司马昭也是一个有自知自明之人,知道打仗非他所长。实际上,司马昭是一个权谋家而非军事家,他继承了父亲司马懿的权谋手段,却没有继承到其父的军事才能。所以,司马昭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当战场上的指挥员去平叛,只需统筹大局即可,至于军事指挥方面则放手授权给王基全面负责。
王基在跟随司马师镇压淮南二叛时有着极其出色的表现,成功抢占了军略要地南顿,逼迫毌丘俭弃城逃跑,最后一举结束淮南二叛。对于王基这些军事杰作,司马昭都看在眼里。这些年来,虽然司马昭的军事才能上没有多少进步,但他任用人才的手段上还是更上了一层楼。更难能可贵的是,司马昭深得曹操真传——“用人不疑”,这一点非常重要。
王基得到司马昭的授权后,马上指挥二十多万人马对寿春进行围城。就在王基率领诸军到达寿春还没形成包围之势时,文钦、唐咨、全怿等人已经率军赶到寿春城下。由于当时还未合围,文钦等人率军从寿春城东北凭借险要山势冲进城中与诸葛诞会合。
吴国援军的到来给予了诸葛诞极大的鼓励,于是诸葛诞坚定了守城的意志,制定下固守退敌之计。
贾充向司马昭献计道:“淮南军是轻装部队,他们兵锋锐利,现在我军不能与他们进行野战决胜负。如果挖深沟、筑高垒来逼近叛贼城池,再用围困之计,则可以不战而胜。”
此时,淮南军粮食充足,士气旺盛。虽然司马昭手握二十六万大军,有兵力优势,但正面硬拼诸葛诞、文钦等人的联合部队,确实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司马昭采纳了贾充的建议。
司马昭见诸葛诞兵强马壮、淮南军士气高涨,遂勒令王基加固壁垒,不得与叛军正面交战。王基接到司马昭的命令后很不乐意,多次上书请求攻城,想尽快消灭诸葛诞。
司马昭认为,寿春作为一个军事重镇,经过数十年的修整后城高壕深,城防极其坚固,易守难攻,所以此时还远远不到攻城的时候,否则攻城不下反而会挫伤士气,不宜大举攻城。因此,司马昭下令给王基,不要轻易去向淮南军搦战,让他和安东将军陈骞等部一起修建工事围困寿春。
于是,几十万魏军只好暂时放下武器修筑工事。在王基的带领下,将士们在寿春城弩箭射程之外的地方热火朝天地开挖堑壕、修筑堡垒,将寿春城四面合围,并且包围了两重。同时,王基不追求工程速度,只讲究工程质量。正是基于王基这种思想,魏军最后才能成功地用壕沟和堡垒将手握十几万兵力的诸葛诞困死在寿春,并在后来面对淮南军、吴军的多次突围冲击才没有发生任何工程质量事故。
此时,诸葛诞站在城头,见司马昭不派兵攻城而是大修工事,笑着说道:“用不了多久,司马昭大军必定不战自败!”
诸葛诞之所以看见司马昭围城不忧反喜,是因为寿春一带每年夏秋之际都会天降暴雨。淮南地区属于亚热带地区,受到东南季风带来的太平洋暖湿气流的影响,在每年夏秋之际经常会出现连绵多雨的梅雨季。等到出现持续暴雨的季节,淮河的水位就会大幅度上涨,淮河之水就会一直淹到寿春城下。到时候,大水就会淹没毁掉寿春城外的堑壕和堡垒,司马昭大军就会成为落汤鸡而不战自败。在诸葛诞的预设计划之中,他无疑是想复制当年关羽“水淹七军”的军事奇迹。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年,寿春一带气候反常,梅雨季节并没有如期到来。与此同时,淮南地区反而出现了少有的大旱,就连一场毛毛雨都没下,这为诸葛诞的覆灭埋下了一道伏笔。
却说吴国执政者孙綝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掉了一批反对者后,并没有放缓屠杀的步伐。孙綝嗜好杀戮,凡是能对他产生一点威胁的人都难逃他的屠刀。镇军将军孙壹是吕据和滕胤的妹夫,负责驻守前沿城池夏口。所以,孙綝忌惮孙壹对他不利,暗中派遣镇南将军朱异从虎林率军袭击孙壹。
这些天以来,朝中不断传出孙綝诛灭政敌的消息,所以孙壹保持着高度警惕,时刻关注着朝廷方面的动态。当朱异进军到武昌时,孙壹就知道对方是奉孙綝之命来攻击自己的。当然,孙壹也明白自己没有实力打得过已起杀心的孙綝。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于是,孙壹当机立断率领一千多名亲兵,并且带着回家探亲的妹妹(滕胤之妻)以及其他亲属一起渡江投奔魏国。
夏口距离魏国的国土很近,一脚跑出城门坐船不到半天的路程就到了魏国的江夏郡,所以孙壹等人非常顺利地安全抵达了魏国。
值得一提的是,孙壹的祖父是孙静,而孙綝的曾祖是孙静。换言之,孙壹是孙綝的堂叔伯。
此时,魏国正处于平叛的关键时刻,孙壹这样重量级别的东吴宗室携带人口、兵力前来归降,魏国朝廷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且非常难得的“政治宣传”事件。
于是,司马昭让魏帝曹髦下诏任命孙壹为车骑将军,假节(给予“三公”之尊),赐爵吴侯。司马昭重赏孙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以此作为“宣传广告”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归降。因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多数人是不能保持一颗忠诚之心的。
虽然孙壹携家带眷叛逃敌国,但并没有影响到孙綝接下来对淮南的救援行动。
话说朱异率军抵达夏口后,才发现孙壹早已经投奔魏国了。孙綝得到朱异的报告后,命令朱异不必回朝,直接率领所部参与到淮南救援中。于是,朱异奉命调头去增援诸葛诞,率领三万人马直接向淮南地区挺进,驻扎在安丰城(位于寿春西南),以作为掎角之势。
司马昭见第二拨吴国援军前来救援诸葛诞,急忙下令给王基,要求他率领各军转移到北山扼险据守,以阻挡吴军救援寿春。
王基接到诏令后对麾下将领们说道:“现在城垒已经越来越坚固了,兵马都聚集在此,应当随时防备城内敌军突围逃逸。如果再转移大军据守险要之地,会使兵马处于涣散状态,到时候即使是有智谋的人,也不能收拾这个局面了。”
于是,王基上疏分析道:“现在,我军和敌军对峙应该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如果转移大军倚仗险要之地,会导致军心动摇,破坏既成的局势。如今,各军应当共同据守坚固的壁垒,军心才能安定。行军作战不能随便乱动,这是统兵的要点。”
司马昭接到王基的报告后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如果仓促之间转移大军离开原来的驻地去抢占险要之地,稍不注意就容易引起将士们的不满,还可能让寿春城内的敌军趁机突围,不如让机动部队去迎战吴国援军。所以,司马昭接受了王基的建议不移动围城大军,而是下令州泰率部去迎战。于是,州泰率领精骑秘密出击,在阳渊遇上了朱异部队。双方经过一番混战后,朱异不敌败退,而州泰乘胜追杀,导致吴军死伤两千人。
败讯传回吴国朝廷后,孙綝坐不住了。于是,孙綝亲率主力部队出屯镬里(今安徽巢湖市境内),作势救援寿春。其实,这只不过是孙綝的一场作秀而已。孙綝坐着巨大的军舰,但只停留在巢湖上而不上岸督战,而这说明他压根不会上前线与司马昭决战。
朱异败退后,孙綝给朱异增兵至五万人,让他再次率军救援寿春。迫于形势,朱异率领将军丁奉、黎斐等部共计五万人再次出兵。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朱异把辎重物资留在都陆(今安徽寿县南),率领轻装部队到达黎浆(都陆北)。
接着,朱异派遣部将任度和张震等人率领六千名劲卒组建敢死队,在驻地西面六里处搭架浮桥夜渡淮河。先锋吴军偷渡成功后,赶紧筑起偃月形营垒,准备接应大军。
石苞和州泰及时发现了吴军的动态,并在吴军阵脚未稳之际下令诸军一起猛攻对方。吴军先锋部队人数少,不是以逸待劳的魏军的对手。就这样,吴军作战计划失败,被迫撤退到高地。
朱异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又连夜赶制攻城武器——车箱围逼五木城。然而,石苞和州泰在镇压淮南三叛的军事行动中扮演着“救火队员”的角色,他们一见吴军制作攻城武器,就明白对方的意图了。
在石苞和州泰的联手攻击下,朱异再次失败而归。
与此同时,魏国泰山太守胡烈率领五千精锐抄小路奇袭都陆,一把火将吴军屯放在此地的军资粮草付之一炬。
胡烈焚毁了朱异部队的全部军备粮草,导致朱异陷入了极大的困难之中。此时,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境地,朱异就是想重整军队再战也不可能了,唯有撤军这一条路了。
朱异率领残部一路狼狈不堪地撤退,靠着吃葛叶解饥,历尽千辛万苦后好不容易才返回吴军总指挥部镬里。
孙綝见朱异大败而归,有点不甘心就此失败,又给朱异增兵三万人,让他率军与魏军死战到底。此时,吴军连续打了几次败仗,士气极其低落,而朱异所部更是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再战无疑就是去送死,所以朱异坚决拒绝孙綝的军令。
孙綝听闻朱异拒绝服从命令后怒气冲天,认为朱异是故意不肯凭实力出战。于是,孙綝心生杀意,派人去邀请朱异来中军大营相见,想就地处决对方。
奋威将军陆抗知道孙綝性情残暴、嗜好杀戮,而朱异在战败后去孙綝大营必定凶多吉少,急忙制止他去见孙綝。
朱异不听劝阻,坚持前往中军大营。朱异到了孙綝的大营,刚坐下后孙綝就命令大力士将朱异从座位上抓起来捆绑在地。
直到这时,朱异才意识到孙綝动了杀心,急忙大叫道:“我是吴国的忠臣,我有什么罪过?”
孙綝大手一挥,不由分说将朱异斩首示众。当然,孙綝并没有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认为这些失败全部是朱异的责任。其实,吴军战败的最大责任人应该是孙綝。
孙綝作为吴军的三军统帅畏敌如虎,不敢亲临战场第一线,却率领主力部队躲在后面颐指气使,并且他统筹兼顾能力极差,不能及时派军增援配合朱异作战。一旦失败,孙綝又迁怒于人,杀人立威,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孙綝既不能成功救援诸葛诞,又丧失了大量兵卒,并且擅杀名将,所以吴军群情沸腾,无人不怨恨孙綝。
此时,孙綝也知道这次淮南救援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不过,孙綝是一个会作秀的人,他处决朱异后改派自己的弟弟孙恩率领一支部队站在远处作势救援寿春,而他则率领主力部队退回建业。
对于孙綝的一举一动,司马昭都一一看在眼里。当然,司马昭知道孙綝已经放弃救援诸葛诞,而孙恩这支部队在远处只不过是虚张声势,那只是孙綝想做一个样子给别人看看而已。
此时,司马昭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分析道:“朱异不能率军突破重重防线到达寿春不是他的罪过,但孙綝借故诛杀朱异只不过是把他当作替罪羊来向寿春方面谢罪,从而坚定诸葛诞守城的信念并仍然指望吴国的救兵来救他。如果不这样,诸葛诞将会铤而走险地拼死突围,或者他们认为我军不能持久围困寿春,就会节省粮食坚持下去以等待其他变故发生。我预料敌军的局势,不会超出以上这三种情况。所以,现在我们应当采取多种行动多方面迷惑他们,扰乱他们的视听,引诱他们作出错误的判断。我们要多加防备他们逃跑,这是取胜之计。”
于是,司马昭命令大军合拢包围圈,完成对寿春的围困。然后,司马昭下令分批派遣老弱病残士兵暂时离开军队去淮北各郡县就地取食,同时开仓发给前线士兵每人三升大豆。为了迷惑叛军,司马昭更让围城士兵装作饥饿瘦弱的样子给对方看。与此同时,司马昭派出很多间谍潜伏在淮南各处到处散布谣言,扬言吴国救兵快要到了,以此引诱诸葛诞、文钦等人甘心坐守待毙。
当然,司马昭这些行之有效的策略,既能制造假象蒙骗对方,又能最大程度节省己方军粮,可谓一举两得。
果然,不出司马昭所料,诸葛诞、文钦等人听到这些消息非常高兴,认为司马昭大军快要坚持不住了。于是,诸葛诞等人宽心了,放任部队尽情吃喝,不再对粮食加以限制。其实,本来诸葛诞已经有十几万淮南军,再加上三万吴军,以致寿春守军将近二十万人。如今,诸葛诞让士兵们放开吃喝,粮食消耗自然很快,所以没过多久寿春城中就开始缺粮了。
石苞和王基见寿春城中开始闹饥荒,一同进入中军大营请求司马昭下令攻城。
司马昭分析道:“诸葛诞蓄谋反叛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聚集大量粮食并完善城池守备,对外勾结吴贼作为外援,自以为足以占据淮南。文钦既然是同恶相助,必定不会轻易逃走。现在,如果紧急调动全军攻城,必然会使用我军机动部队。如此一来,如果吴贼突然派军援助寿春,我军就会面临内外受敌的险境,这是很危险的做法。如今,他们集聚在同一座孤城中坚守,上天或许会让他们同时灭亡。我们应当从长计议,用长远的策略制服敌人,只需坚守阵地并三面包围城池。如果叛贼的救兵从陆路上来,军粮一定很少,那我们用轻装精骑部队迅速断绝他们的运输中转站,可以不交战而打败外来敌人。如果外敌被击败了,诸葛诞、文钦等人孤立无援,必定成为我的俘虏。”
司马昭此计非常高明,虽然寿春城内缺粮了,但此时守军还有很强的战斗力,十几万人马拼命也不可小觑。到时候,魏军即使能成功攻克寿春,也必然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如今,只三面包围寿春,故意虚留一个缺口,这就是所谓“围师必阙”。
当然,司马昭对这个虚留缺口并非放任不管,而早已经在敌人逃跑的必经之路预设埋伏,即使诸葛诞等人成功突围,也必然在仓促逃跑过程中陷入埋伏圈。
顺便提一下,唐咨原本是魏国的将领,后来叛逃到吴国。唐咨在吴国官至左将军,是东吴的高级将领。所以,司马昭见诸葛诞、文钦、唐咨这三个叛将都齐聚寿春,自然很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此时,司马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待时机一到就下令收网。因此,司马昭故意给予诸葛诞等人希望,让他们在希望中不知不觉地走向绝望,在绝望中无可奈何地走向死亡。
随着时间过去,寿春城内的粮食越发稀缺,但守军依然没看见吴国援军的影子。其实,自从孙綝率领主力部队退回建业后,吴国已经不会再派一兵一卒前来援救寿春了。
诸葛诞、文钦等人困守在城内,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对于这个情况,他们并不了解,还以为孙綝会派兵前来援助。此时,他们是死是活全凭天意,活下来就是他们的幸运,死了只能自认倒霉。反正,孙綝不会管他们了,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诸葛诞的心腹部将蒋班和焦彝,已经看出了孙綝已完全放弃救援寿春,于是他们对诸葛诞分析道:“朱异等人率军救援寿春而不能突破敌军防线进城,孙綝怒杀朱异而率领主力部队回建业。从表面上来看,孙綝是以发救兵为名回建业,实际上是要坐观成败之势。如今,我们应趁众人之心还能稳定,士卒们尚有斗志愿意效力之时,集中全部力量拼死猛攻一面突围,尽管不能大获全胜,仍有可能冲出去保全部队实力。如果继续空坐城内死守,那是没有出路的。”
文钦接话反驳道:“江东将士称雄多年,从来没有惧怕过魏国大军。如今,诸葛公率领十余万士卒来归附于吴国,而我文钦和全端等人都与大家同生共死,一起处于绝地之中。我们的父兄子弟都在江南,即使孙綝不想派兵救援,而皇上及其他宗室又怎么肯听从他的话呢?况且,魏国自立国以来没有一年是没事的,如今他们围守我们将近一年后军民都很疲惫,而魏国内变即将发生,为什么我们要舍弃固守城池而想冒险侥幸一战突围呢?”
文钦不同意放弃城池突围,一口咬定吴国救兵必至,力劝诸葛诞固守待援即可解围。
蒋班和焦彝据理力争,认为不宜困守寿春坐以待毙,否则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文钦见蒋班和焦彝敢当众顶嘴,十分恼怒。要知道,文钦本来就是一个骁勇粗猛的武夫,胸无谋略,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而至了。诸葛诞为了坚定将士守城意志和示好文钦,打算杀掉蒋班和焦彝。就这样,诸葛诞等人错失了最后的突围机会,最后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种结局——死亡。
蒋班和焦彝听闻风声心生恐惧,知道诸葛诞必败无疑,再跟着这样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了。于是,他们舍弃诸葛诞,连夜偷越城墙前来归降司马昭。
然而,此次叛逃事件犹如开启了潘多拉之盒。
恰好此时,全怿兄长的儿子全辉、全仪因为家族矛盾惹上了官司,他们一怒之下携带老母亲及家丁数十人从京师建业渡江归附司马昭。对于吴国频繁发生的政治事件,钟会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策反机会。
于是,钟会向司马昭献出了一条妙计——以全辉、全仪的名义给坚守寿春的全怿、全静等全姓将领写欺诈“劝降信”。
值得一提的是,钟会不仅是一名军事谋略家,还是一名书法家。所以,钟会模仿他人的笔迹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一天之后,全辉、全仪的亲信奉命拿着钟会“撰写”的书信来到寿春,并将信件递交给了全怿等人。全怿拆开侄子的“亲笔信”,信中写道:“国人对全怿等不能成功救援寿春并将诸葛诞的部队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这件事情感到很愤怒,他们要将各位将领留在吴国的家属全部杀死。所以,我们迫于形势才携家带口渡江投奔司马昭,特将此事禀告。”
全怿等人看完信后吓出一身冷汗,极度恐惧,联想到前不久朱异因不能成功援救寿春而被孙綝治罪斩首示众,自觉他们现在的处境与朱异没什么两样。
当时,全仪的兄长全静也在坚守寿春,全静对弟弟的来信字迹也没有看出破绽来。所以,全怿等人没有丝毫怀疑,信以为真。
全怿与侄子全静、全端等人商量后,觉得只有归降司马昭才有活路了。于是,全怿等人将其所管辖的东城门打开,率领麾下数千人出城投降司马昭。
全怿等人主动投诚,司马昭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即设宴隆重接待,并重赏了他们。全怿被任命为平东将军,晋封临湘侯,而全端等人也拜官封职,他们都备受礼遇恩宠。
全怿等人率军出降后,寿春城中士兵无不震惊、恐惧,不知所措。从这一刻开始,城中守军开始背离诸葛诞。
尽管战况对淮南军很不利,但文钦还是很有信心,对诸葛诞说道:“蒋班、焦彝认为我们不能出战而叛逃,全端、全怿又率众投降司马昭,而现在正是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率众突围了。”
诸葛诞和唐咨等人都认为文钦说得很有道理,一致同意。
可惜的是,此时突围已经太晚了!
突围
甘露三年(公元258年)正月,坚守寿春大半年的诸葛诞才正式下令部队突围。
诸葛诞、文钦、唐咨等人紧急赶制出许多进攻型武器,带着云梯率军强行从寿春城南面突围。
由于这几个月来司马昭二十几万大军不停地大修军事工程,外面的围堑已经很深,堡垒已经很高了,所以诸葛诞等人不得不带着云梯突围。其实,这种突围方式已相当于攻城,这估计也算是战争史上的一种“奇观”了。
王基督领二十六支部队指挥各部反击诸葛诞等人的突围,凭借坚固的堡垒将淮南军和吴军的联合部队击退城内。
诸葛诞等人急了,连续五六天不分昼夜率军往外冲击,希冀打开突破口逃生。王基指挥诸军从高处用发石车发射石块,用火箭烧毁攻城器具。一时之间,箭石如雨,联合部队鬼哭狼嚎,“尸首堆满地,血流满堑壕”。王基打退联合部队一次又一次冲击,让他们除了留下一具具尸体却踏不出寿春半步。
诸葛诞见部队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部队退回城中再作打算。
此时,寿春城中的粮食即将吃尽,就是喝米汤都不能再供应得了十几万张嘴的需求了。于是,诸葛诞部队内部开始分裂,几万人悄悄打开城门投降了司马昭。
到了这种地步,诸葛诞败局已定。这时,文钦又向诸葛诞献策,希望把北方人全都驱赶出城,这样能节省粮食再坚持多些日子以固守待援,并与东吴一起坚守寿春。
诸葛诞坚决拒绝了这个建议,如果都把淮南军遣送出城,他岂不是成了“光杆司令”!
因此,诸葛诞与文钦产生隔阂,双方互相防备对方搞小动作。文钦与诸葛诞一向不睦,他们两人本来就有矛盾。淮南二叛时,诸葛诞曾经率军端了文钦的大本营,文钦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归降了吴国。这次,诸葛诞、文钦二人联手对抗司马昭,只不过是因时势而暂时联合在一起罢了。如今,事情越是紧急,他们就越不相信对方,更是相互猜疑。换言之,他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对方,绝对不是相互合作共赢的关系。
此时,诸葛诞知道吴国不会再派援军了。诸葛诞越想越气愤,之前因为听从文钦的意见导致错失了最后的突围机会,现在只能困死在寿春城内了。于是,诸葛诞动了杀心,当众杀死文钦泄愤。
当时,文钦的儿子文鸯和文虎驻守在寿春小城中,他们听闻父亲被杀的死讯后想率众与诸葛诞拼命,但由于他们率领的部队不听从使唤,所以他们只好骑马出逃到城外归降了司马昭。
司马昭军中的执法官要求将文鸯和文虎兄弟二人就地处斩以儆效尤,震慑所有背叛者。
司马昭闻此言摇了摇头,下令道:“虽然文钦罪不容诛,他的儿子也当应依法处死,但文鸯、文虎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前来归降的,而目前我们城池还未攻下,所以要从实际情况出发。如果杀掉他们二人,这无异于告诉对方投降必死,这样会更加坚定城中守军死守的决心。”
于是,司马昭赦免了文鸯和文虎的罪过,上表任命他们为将军,赐爵关内侯。
当然,司马昭又让文鸯和文虎率领几百名骑兵围绕着寿春城向城内守军高声喊话道:“文钦的儿子归降都没有被杀,其他人还怕什么呢?”
司马昭此举向寿春守军传递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只要你们肯弃暗投明,不仅既往不咎,而且还会受到奖赏”。
就这样,淮南军守城意志彻底崩溃,大家都不想继续跟着诸葛诞在城内等死。同时,因为寿春城内粮食日益短缺,城内守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受饥挨饿,人人面有菜色,有气无力。
到了这种绝境,守军的“求生”本能自动地迸发出来。于是,守军在得到“无罪”许诺后不再愿意为诸葛诞效命,纷纷出城归降司马昭。
司马昭的攻心战术收到了极好的效果,知道总进攻的时刻到来了,寿春只差最后一击即可攻破。于是,司马昭亲自督阵,下令二十几万大军从四面出击,同时全面进攻寿春。
在王基的指挥之下,二十几万大军以逸待劳地架着云梯攀登城墙,击鼓登城,他们一路汹涌而上,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并如洪水一般涌进了寿春城内。
此时,诸葛诞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不过,诸葛诞不甘心引颈受戮,他率领嫡系骑兵部队从小城门突围。
司马昭的亲信部将胡奋率兵迎击,将仓皇突围中的诸葛诞杀死,并割下诸葛诞的头颅当作战利品邀功。
诸葛诞死后被诛三族,其麾下数百名亲兵全部被擒。
据史料记载,这数百名战俘拱手为列排成一纵,负责审讯的监斩官临刑前向他们一一询问是否愿意投降,每斩一人都想招降下一人,但始终无人愿意投降,并在临刑前高声呼喊:“为诸葛公而死,死而无憾!”他们是死士,誓死不降,用生命捍卫了忠义。这样的人,我们也可以称之为“义士”。
这数百名“义士”所表现出来的勇烈和不屈,堪比“田横五百士”。他们知恩图报,英勇作战,为知己者而死的精神,在史册中留下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值得一提的是,吴将于诠在突围中被围攻,但他坚决不降,正气凛然地说道:“大丈夫受命于君主,带兵来救人,既不能取胜,又要被敌人抓获当俘虏,我决不如此!”
为了方便作战,于诠毅然决然地脱下盔甲突入敌阵中杀敌,最后力战而死,用生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宁愿战死沙场,绝对不当俘虏”。
其实,不管岁月如何流逝,不管王朝如何更迭,不管时代如何不同,人们的感情都是相通的。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了,我们读到这样的历史故事也依然为之动容。
司马昭的手段
寿春沦陷后,等到二十几万名魏军开进城内后的当天就下了一场罕见的大暴雨,把城外魏军的围堑堡垒都冲毁了。(《晋纪》:“城既陷,是日大雨,围垒皆毁。”)
这一天,是甘露三年(公元258年)二月二十日,乙酉日。就这样,历时将近十个月的淮南三叛,在倾盆大雨的到来后正式结束了。
当然,诸葛诞永远看不到这场日思夜想的大暴雨了。
在诸葛诞败亡后,唐咨、王祚以及诸将将自己反绑起来向司马昭投降了。寿春之战,司马昭大获全胜,俘虏了一万多名吴军,缴获的军械和其他物品堆积如山。
司马昭大军中有很多人认为淮南地区是叛逆之地,东吴士兵的家属们居住在江南地区,他们必定不会为魏国效力,不能放纵他们归国而应当将其全部坑杀掉,以杜绝后患。
司马昭拒绝了此提议,认为古来用兵之道以保全百姓为上策,只需杀死罪魁祸首以作为警示就够了。于是,司马昭下令:凡是俘获的东吴士兵都可以随时回家,三军将士不得私自为难阻拦他们。
所以,魏军没有杀死一个战俘,所有归降者都受到优待。此外,司马昭又规划出一块安置地,把靠近三河的郡县腾出来安顿他们。
司马昭此举无疑向天下人展示了他的胸怀和大度,树立了一个非常光辉的形象。如此,司马昭成功收获了人心,士大夫们纷纷拥护司马氏。
虽然司马昭无罪释放战俘有作秀的成分,但他此举让大量吴军免遭屠戮,让成千上万个家庭避免丧夫失子的痛苦,这确实是一个莫大的善举。
为了尽快招降淮南地区的将士吏民和安定该地区的社会秩序,司马昭颁布了一系列有效的举措。司马昭在攻克寿春后立即签发了特赦令,赦免所有被诸葛诞胁迫“造反”的人,并且派遣人员前去救济饥饿伤病之人,还特意任命唐咨为安远将军,其他归降的诸将也被封官赐爵,所有归降者无不心悦诚服。除此之外,司马昭还为文鸯、文虎兄弟提供了牛车,让他们收殓其父文钦的遗体归葬祖坟。
那么,连罪大恶极的唐咨都被任用了,其他造反者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于是,淮南地区所有的人全部放下了武器,兴高采烈地去归顺朝廷了。
当这些消息传到吴国后,吴国感念魏国的做法,也下令赦免战败将士及其家属,没有诛戮他们留在吴国的亲属。由此可见,一项好政策是可以跨越国界,让成千上万百姓从中受益的。
司马昭在大军攻破寿春城后写了一封亲笔信给王基,由衷地赞道:“当初商议军务的人众说纷纭,要求转移部队的人也很多,而当时我没有亲临战场第一线,所以也听信了他们的议论。其时,将军深谋远虑,意志坚定,奋力顶住众人的压力,以致上违诏命。如今,我们终于战胜强大的敌人取得全面胜利,即使是古人所叙述的战事所获的战果也没有超过这次战役的。”
作为平叛的前线总指挥,王基居功至伟,立下的功劳可以说在众将之中排名第一。同时,王基在这次战役中所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彻底折服了司马昭。
司马昭获得了执政以来前所未有的战绩,自信十足,便想乘机发动灭吴战争。在司马昭的计划之中,派遣众将率领轻装部队深入江南地区,用优待政策招揽唐咨等人留在吴国的子弟,趁此机会造成颠覆吴国的局势。然后,魏国趁吴国动荡之际,动用大军一举灭掉吴国。
这是一盘大战局,司马昭将他的谋划告诉给王基,想听听他的看法如何。
王基听了司马昭的谋划后,知道大将军司马昭在大胜之下头脑发热了,觉得有必要泼一盆冷水给他降温,以让他冷静下来从长远之处思考问题。于是,王基劝谏道:“过去,诸葛恪挟持东兴之战胜利的余威,竭尽江南地区的兵力前来围攻新城,但最后不仅没能攻克新城,反而导致将士们死伤了一大半。姜维凭借洮西之战的胜利之势轻兵深入,粮食供应不了前线的需求,导致大军在上邽覆没。大胜之后,全军上下都会产生轻敌心理,而轻视敌军就必然导致思虑问题不周到。现在,吴国在外刚刚吃了败仗,并且内部的祸患又还没有解决,所以他们必定戒备森严,严加防备外敌入侵,修整装备以随时迎战。况且,我们大军出征已经超过一年,将士们都有归家之念。现在,我们俘虏了十万名敌军,发动叛乱的罪魁祸首已经得到惩罚,而纵观历代的平叛之战还没有过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大获全胜。当年,武皇帝(曹操)在官渡之战击败袁绍,自认为所获得的战果已经很多,就不再深入河北追击敌军,就是担心万一失败而有损威势。”
王基用正反事例深入细致地论证了成败之理,告诫司马昭不要不顾实际情况贸然发动对外战争,避免前功尽废。王基所列举的这些失败事例都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诸葛恪和姜维在取得大胜后轻率出兵,都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反观曹操的做法就非常高明,他并没有乘胜深入敌境,而是根据实际情况等待时机成熟后再出兵,最后成功灭掉了袁氏政权,建立了霸王之业。
前人走过的弯路歧途,后人应该吸取教训;前人取得的成功途径,后人应该借鉴经验。
所以,司马昭听了王基这番言论后幡然醒悟,打消了出兵江南的计划。
因为淮南地区刚刚平定,许多事务需要善后处理,所以司马昭调任王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晋封他为东武侯。面对朝廷的重赏,王基上书坚决推辞,认为功劳都属于谋臣和将士,正是有这些人的帮助他才能成功平叛。于是,司马昭又另行奖赏了王基的下属,因此王基麾下的长史、司马等七人都因功封侯。
按照惯例,大胜之后必定论功行赏。王昶因为成功牵制吴国在江陵的兵力,因功增加一千户食邑,累计之前的食邑一共四千七百户,同时升任为司空,依然坐镇荆州,像之前一样都督荆州诸军事。石苞因功升任镇东将军,晋封东光侯,给予假节权力。陈骞以安东将军身份都督淮北诸军事,晋封广陵侯。此外,司马昭任命钟毓为青州刺史兼任后将军,继之擢升为徐州都督,给予假节权力。其他有功之臣,都一一得到封赏。
当姜维听到诸葛诞城破兵败的消息后,马上从关中撤军返回成都。虽然姜维这次北伐无功而返,但此时蜀国军事人才实在太匮乏了,所以后主刘禅下诏重新任命姜维为大将军。与此同时,邓艾因为在长城抵御姜维有功,被司马昭擢升为征西将军,长驻雍凉地区抵御蜀军入侵。
司马昭安排好各项事务后,率领大军胜利班师洛阳,留下心腹亲信贾充处理南方事务。贾充因为有贡献谋略的功绩,因功晋封为宜阳乡侯,增加一千户食邑。
司马昭回京师后,许多文臣武将纷纷上书向皇帝建议下诏褒扬大将军。于是,魏帝曹髦只得下诏褒扬司马昭,其诏曰:“以前军队打了胜仗,都要收取敌军的尸首堆成高冢来炫耀胜利,目的就是为了惩罚叛逆之人,同时也能彰显武功。西汉武帝元鼎年间,改桐乡为闻喜县,新乡为获嘉县,这是为了彰显攻克南越的胜利。如今,我朝大将军亲率大军讨逆,驻扎在丘头,他对内平定反贼作乱,对外抵御外族侵扰,功劳福泽万民,声威震荡四海。所以,攻克敌军的地方也应该有一个值得纪念的名称,特下诏令将丘头改称为武丘,表明用武力平定叛乱之事,值得让后代之人缅怀铭记!这个历史意义,跟堆筑京观或给两地改名的用意是一样的。”
当然,魏帝曹髦下诏令将“丘头”改名为“武丘”来表彰司马昭的武功,实在是有着莫大的苦衷。从这封诏令中可以看出,即使曹髦多么心有不甘,他也不得不对司马昭歌功颂德。
紧接着,魏帝曹髦迫于形势又再次下诏任命司马昭为相国,加封晋公,食邑八个郡,加九锡之礼,允许“立晋国,置百官”。
对于这种封赏,尽管司马昭心里很想要,但他知道此时还不能接受,因为他还没有完成最后取代曹魏政权的部署,因此他九次上表推辞。
成功篡夺一个政权,只能一步步去蚕食其核心权力,不能心急一步到位,否则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得不偿失。对于这个道理,司马昭是再明白不过了。同时,经过多年权力斗争的磨炼,司马昭的权谋手段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所以,司马昭坚决推辞相国任命,依然担任大将军之职。司马昭虽然没有升职,但增加了一万户食邑,三个县的赋税都归于他。
淮南三叛后,支持曹魏皇室的军事力量基本被消灭殆尽,此后再没有忠于魏室的实力派将领起兵反抗司马氏了。于是,魏国满朝文武基本上是司马氏的死党,而魏帝曹髦已然成为真正的傀儡皇帝,他只不过是一件司马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摆设罢了。实际上,此时整个魏国已经成为司马氏的天下了,而司马氏取代曹魏已然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了。
但是,魏帝曹髦是一个有志气的青年,他并不甘心当一个让人任意摆弄的傀儡皇帝。不久之后,曹髦将会愤然而起,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希冀推翻权臣的统治,即使牺牲个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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